第六百七十六章 生活很苦

城市很大，世界很大，人心更大，所以便有很多迷失方向的孩子。

趙出息一直覺得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靠綜合實力決定的，不然實力不夠，卻強行一直前進一直往上爬，最終的後果就是迷失自我墜入深淵。

趙出息喜歡十六號，十六號也是在西安對趙出息影響最大的女人，這種喜歡無關愛情，而是那種很複雜的東西，試問又有幾個人是發自內心看得起小姐的，趙出息肯定算一個。至今為止趙出息都無法忘記遇見十六號那天，那種疲憊，那種堅強，那種乾淨。從小縣城的貧民區到大城市讀大學，對於秦家這種家庭來說，不比登天難，十六號一直想做的，就是靠自己的努力來改變這個家庭，讓父母能過的好點，讓弟弟有點出息，所以當父母重病要錢，弟弟讀大學要錢，家庭的重擔壓在她身上時，她才選擇了一條不歸路。

只是沒有人懂她，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內心是多麼的純潔，因為這是她的初心，她的初心就是希望這個家能好點，人活一世，人心複雜，周圍的環境千奇百怪，又有幾個人能堅守初心，所以啊，不管是走多遠不管走多快不管站多高看多遠，不忘初心才能保持最真實的自己。

正如《華嚴經》裡面所說，不忘初心，方得始終……

趙出息每每迷茫無助的時候，都會想想傻傻的十六號，那麼執拗的請自己吃必勝客，那麼讓人心疼的對他說，我叫秦冉，那麼喜歡他卻壓抑在內心。能有今天這番成就，趙出息不覺得老天爺欠自己什麼，前二十多年在大山裡吃苦受難，才有今天站在人群高處，可她覺得老天爺欠十六號，欠她太多太多，欠她一份平淡安穩的人生。

這世界，終歸是不公平的。

西北風呼呼的刮著，天越來越陰沉，中午的天氣更像是傍晚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飄起雪花，看來這天氣預報還是很準的。

趙出息蹲在地上，將水果貢品擺上後開始上香燒紙錢，旁邊的齊思安安靜靜的陪著趙出息，不打擾她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，每個人都有內心最柔軟的地方，齊思相信，這定然也是趙出息內心最柔軟的地方。

「眨眼一年多，時間過的就是這麼快，本來說早點過來看你，可惜太忙了，事情太多了，有時候真想回到祁連山，每天無憂無慮，只等著日出日落，不過我知道，回不去了。所以啊，你別生我氣，嘿嘿，我知道你肯定不生氣，你那麼好，怎麼可能生氣。這一年，事情挺多的，我過的還好，也不知道你在那邊過的如何，你也不知道給我多托點夢，讓我知道你在那邊過的怎麼樣」趙出息邊燒著紙錢邊小聲嘀咕道，就像再見程子欣和蘇蘇的時候，趙出息發自內心的大笑，今天的趙出息也一樣，沒有任何壓力，放下了所有東西，就像是年入花甲以後，夕陽西下坐在躺椅上和孫子們訴說著自己的人生一樣。

齊思這時候也蹲了下來，跟著趙出息一起燒著紙錢，趙出息淡淡一笑道「是不是很意外我這次還帶著一位美女來了，嗯，我知道你在那邊肯定擔心我的個人問題，所以我才帶她來。她叫齊思，是我未婚妻，是不是很漂亮，你得誇我眼光好運氣好，別罵我，我就能在你面前貧嘴，我們快結婚了，可惜你卻看不到。齊思對我很好，像你一樣心疼我，我那會說，以後找媳婦一定要找個像你那樣的，看來老天是眷顧我的，最終讓我如願以償了」

趙出息望向齊思，兩人相視而笑。

「家裡一切都挺好的，秦英畢業也回家了，我想你肯定知道。放心吧，我會照顧好他們的，每年也回來看他們，不管怎麼樣，我把自己當半個秦家人，所以他們的事就是我的事，省得你不放心。還有啊，上次沒來得及告訴你，這次給你說說我如今的生活，不知道去年給沒給你說我已經不在西安了，嗯，我現在在成都，很好的地方，你肯定也會喜歡成都。我不用再那麼辛苦每天打三份工了，也用看誰眼色被誰欺負，現在的我很厲害，瞅見沒，那輛路虎就是我開來的。至於我在成都么，那就更厲害了，誰見了我都得喊聲趙爺，放心，我不是吹牛，是真的，不信你可以問齊思，所以啊，你就別擔心我，我不像上次那樣了，我知道自己該怎麼走該怎麼做」趙出息繼續說道，有點像是彙報一年的工作。

齊思一直不知道趙出息在西安的生活有多苦，但從趙出息幾次談起，她知道肯定比自己想像中的要苦，但是讓她欣慰的是，趙出息在西安的時候，有那麼多人照顧他，有二胖，有蘇蘇有程子欣，現在又知道有秦冉，齊思忍不住動情道「秦冉，我是齊思，謝謝你在西安幫我照顧出息，我知道你也不需要我說謝謝，但我還是要說。你放心，以後的日子我會陪在他身邊，好好照顧他，不管他遇到什麼事，我都會不離不棄，因為我和你一樣，這輩子遇見他，是最大的幸運」

紙錢很快燒完了，趙出息不再說話，只是蹲在那裡。

良久趙出息才緩緩開口道「在西安，能遇到她們，對我來說，是最慶幸的事。十六號讓我懂得很多東西，讓我明白很多道理，你肯定想不到，她是個小姐，我們相識于山水情，我在那裡當保安，她在那裡當小姐，我一直沒覺得她是小姐，因為她和所有小姐都不一樣，她比她們都要純潔，她的眼神比誰都要清澈，她也是那裡對我最好的人，因為我懂她，我心疼她，我心疼她的堅強，我心疼她的傻。秦家的條件你也看到了，父親癱瘓，母親身染各種疾病，弟弟在讀大學，生活的壓力都在她的身上，她把自己陷入萬丈深淵，只為這個家能好點。小地方出來的孩子，大多希望能靠著自己的努力改變家庭條件，所以他們吃苦耐勞，所以他們鋌而走險，可惜很多人最終迷失方向，忘記最開始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十六號和他們不一樣，她的人生沒有夢想沒有野心，只有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，可惜老天爺沒能讓她如願。她一直在堅持啊，她說很多次她都快堅持不下去了，她太累了太苦了，那種苦不是普通的苦，沒有幾個人能明白，可是一想到家裡，她就只能繼續堅持，堅持去堅持。她只想等秦英畢業，然後離開那座城市回到平遙，找個本分老實的男人結婚生子，不需要她有錢，不需要她長的多帥，只需要對她好點，對她家好點，這就是她的人生追求。眼看著秦英就要別業了，她不用再受苦了，可惜，可惜啊，她自殺了，她選擇了這麼一條路來捍衛自己的尊嚴」

趙出息開始講關於十六號的故事，齊思安靜的聽著，眼睛不禁微紅，她沒想到秦冉的故事如此悲傷，聽到秦冉最後選擇自殺，齊思震驚不已。

「我知道她喜歡我，山水情很多人都知道，只是她從來不敢對我說，她覺得配不上我，她怕說了以後連這份喜歡都不敢有了，所以她用她認為對的方式對我好」趙出息唏噓感慨不已道。

齊思擦著眼淚說道「秦冉是個好姑娘」

「嗯，是啊，她比誰都好，可又都比誰都苦」趙出息搖頭苦笑道。

生活很苦，窮人家的孩子更苦，這個簡簡單單的苦字，是說不出來的，不足為外人道也，只有自己懂得。

該說的都說了，該聊的也都聊了，再說下去，趙出息怕十六號覺得自己啰嗦，於是道「不說了，走了。還是那句話，下次見」

起身，趙出息對著秦冉的墳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話，然後握住齊思的手，頭也不回的離開。

這時候，整個世界早已經銀裝素裹，如此的漂亮，如此的乾淨……

墳地外面，秦英靠著路虎發獃，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快兩年了，可是他依舊無法面對姐姐，無法原諒自己，他不知道多少個夜晚哭醒，那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，如果老天能重來一次，他絕對不會說出那些話，他能想到，姐姐是多麼的痛苦，不然她也不會選擇自殺。

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害的，所以每次，他只敢走到這裡，不敢再進去，他只想用自己的一輩子來懺悔來還債。

看見趙出息和齊思出來了，秦英乾淨偷偷擦掉自己的眼淚，對著趙出息和齊思笑道「趙哥，齊思姐，出來了」

趙出息察覺到秦英的異樣，沒著急著上車，而是掏出一根煙遞給秦英道「抽煙不？」

秦英沒客氣，接過煙，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，又給趙出息點上。

「工作怎麼樣？」畢竟是秦冉的弟弟，趙出息再怎麼無法原諒他，也都得面對。

秦英悻悻笑道「公務員，就那樣，還可以」

「想不想做點別的？」趙出息繼續問道。

秦英回道「現在經濟不景氣，做什麼都不容易，何況我也沒那個本錢」

「只要你有想法，就試著做做，至少我可以投資你」趙出息很直接的說道，他現在不缺錢，秦英想幹什麼，他都能支持。

秦英連忙道「不用了趙哥，真不用」

「我不是為你，是為你姐，為你爸媽。你明白，如果我直接幫忙，你爸媽會一直心裡過意不去，但是你自己讓他們過的越來越好，他們會很欣慰」趙出息如實說道，這才是他的意思。

秦英也回過神了，尷尬點頭不敢說話。

「想好做什麼，給我打電話，我會把關，如果真不錯，我會讓人幫你，電話秦炳和你父母都有」趙出息很是冷淡的說道。

雪越來越大了，趙出息不敢逗留，說完扔掉煙頭上車，秦英緊咬著嘴唇跟著上車……

半個小時後，他們回到城南堡村，只是等到路虎開進街道以後，秦家門口發生的事情卻讓趙出息和秦英不禁憤怒……